摘要：在當前中國上浮而美國下沉的情景下，美國正從本國先發優勢產業高技術領域制約中國的上浮；同理，中國正利用本國市場制約美國下沉。
中美經貿關系或由此前的 " 競合並存，合為主線 " 轉變為 " 競合並存，競為主線 "：一方面，中國的 " 上浮 "，尤其是技術領域的追趕，造就瞭高新技術領域的競爭關系。另一方面，美國的 " 下沉 "，尤其是中低端制造業回流，造就瞭中美在中低端制造業的競爭關系。
從此次美國對華公佈的措施看，美國正從壓制中國技術進步和減少中國對美貨物貿易逆差雙線作戰：對中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征稅及加強對中國投資美國限制，同時以此脅迫中國增加自美進口。
從中國的應對措施看，中國正利用本國市場制約美國下沉，我們預計當中美貿易沖突升級，中國或從飛機及其零部件、汽車、廢料進口及影片進口等領域反制美國。而從更長遠角度看，本輪中美貿易戰後，中國或在服務業、農產品進口迎來更為開放的市場及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迎來更為健全的保護體系。
事件
當地時間 2018 年 3 月 22 日，美國總統簽署備忘錄，美國政府計劃對至少 500 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征收 25% 的關稅，現代鐵路、新能源汽車和高科技等 1300 個產品類別將受到關稅影響。
上浮下沉的中美經貿關系
美國公佈對華制裁措施，表明當前中美經貿關系或已進入新階段，即由此前 " 競合並存，合為主線 " 轉變為 " 競合並存，競為主線 "。而出現這一變化的原因，我們認為主要源於中國的 " 上浮 " 與美國的 " 下沉 "。具體而言：
一方面，中國的 " 上浮 "，尤其是技術領域的追趕，或造就瞭中美在高新技術領域的競爭關系。《2018 貿易政策綱要暨 2017 年度報告》明確指出：" 要確保美國在研究和技術方面的領先地位，保護美國經濟免受不公平獲取我們知識產權競爭對手的影響。對此，美國（對中國）發起 301 調查以阻止中國通過不合理及歧視性措施獲取（美國的）技術與知識產權 " [ 1 ] 。由此，阻止中國的技術追趕是美國對華發起 "301" 調查的核心訴求之一。根據我們 2018 年 3 月 21 日發佈的報告《中美貿易戰：不隻是逆差的 " 超限戰 "》可知，在美方看來，中國在科學、技術和工程領域發展迅速，正在挑戰美國的領導地位。由此，全方位壓制中國技術進步通道成為美方對華貿易政策的核心著力點之一。
另一方面，美國的 " 下沉 "，尤其是中低端制造業回流，造就瞭中美在中低端制造業的競爭關系。美國推行再工業化戰略，並通過減稅及貿易保護政策以引導制造業回流美國，增加就業。從當前美國就業結構看，2010 年以來美國制造業就業人數平穩增加，但其占美國就業人數占比不斷下降，參見圖表 1。
進一步結合美國大選選票區域分佈可知，決定特朗普贏得大選的搖擺州多為美國制造業中心，參見圖表 2。制造業回流是特朗普政府執政要點，這將帶來美國的 " 下沉 "。剔除高新技術產品出口，我們分別計算美國和中國非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占比可知，中國非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占不斷下降而美國非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占比不斷上升，參見圖表 3。由此，在中國產業結構上浮而美國產業結構下沉的背景下，中美之間的沖突正在加劇。
從貿易制裁措施看美國戰略
從美國對華公佈的制裁措施看，當前美國對華政策正從壓制中國技術進步及減少貨物貿易逆差雙線作戰。具體為：
第一，從壓制中國技術進步條線看，美國通過對中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征收關稅及限制中國對美投資兩方面進行。
正如我們 2017 年 8 月 15 日發佈的報告《" 戰爭 " 雖遙，預警不遠—評特朗普簽署備忘錄調查中國貿易行為》所強調的，半導體、醫療設備、電子行業、電動車、智能制造及通訊工具等領域大概率中招，據此我們建議相關政府部門及行業主體做好相應的貿易預警工作。當前，詳細的商品清單尚未公佈，但現代鐵路、新能源汽車和高科技產品在列。這與我們此前的分析一致，美方認為中國在高壓輸電、高鐵、煤炭清潔高效利用技術、核能、可替代能源汽車、可再生能源、超級計算等領域已經超越美國 [ 2 ] ，引發瞭美國對中國技術追趕的擔憂。美國正從打壓中國高新技術產業政策、技術阻斷及市場關閉等多方面壓制中國技術進步。
在限制投資上，美國亦欲通過加強對中國投資美國的限制，抑制中國技術進步。正如我們此前分析，中國通過對發達經濟體直接投資，以獲取外商直接投資的東道國技術外溢效應。具體從中國對美直接投資行業結構可知，我國對美直接投資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及計算機、軟件服務業，參見圖表 4。由此可知，中國對美直接投資以技術及市場導向型為主，而美國對華采取限制投資措施，將從技術外溢和市場關閉兩方面阻斷中國技術追趕之路。
第二，從減少中國對美貨物貿易順差條線看，美國主要從減少中國對美貨物出口和要挾中國自美進口兩方面進行。
一方面，從中國對美出口看，美國對中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征收關稅之時，一定程度上將抑制中國對美出口。根據我們此前的分析，借鑒日本對美出口可知，在裡根政府的貿易保護政治下，日本對美國出口逆勢下行，參見圖表 5。同時借鑒歷次中國 "301" 調查經驗可知，"301" 調查後中國對美出口中樞將下移 [ 3 ] 。由此，2018 年中美貿易戰升級將阻礙中國出口，進而縮減中國對美貨物貿易順差。
另一方面，美國試圖通過貿易威懾以逼迫中國增加自美能源、農產品進口，繼而減少中國對美貨物逆差。根據我們此前分析，早在 2018 年 2 月 22 日，白宮發佈新聞暗示新貿易協議必須能幫到那些被全球化忽視的美國人 [ 4 ] ，尤其是幫助美國優勢產品如能源和農產品的出口。而此次，美國商務部部長 Ross 表示，預計中國會做出 " 保持克制的 " 反應，中國應當購買美國的液化天然氣和農產品。
貿易戰後續劇情演繹
在當前中國上浮而美國下沉的情景下，美國正從本國先發優勢產業高技術領域制約中國的上浮；同理，中國正利用本國市場制約美國下沉。具體為：
第一，從當前商務部公佈的措施看，中止減讓產品清單涉美對華出口約 30 億美元，集中在農副產品及無縫鋼管、回收鋁等產品，表明當前中國正從油料植物及谷物等領域反制美國。可以預見的是，當中美貿易戰進一步升級，中國或從飛機及其零部件、汽車、廢料等領域反制美國，參見圖表 6。
第二，假定中美在制裁措施正式生效之前未達成一致，中國亦可能通過服務貿易領域制衡美國。根據美方統計，2015 年中國自美服務進口 484 億美元，占美國服務出口總值的 6.5%，為美國第三大服務出口市場；同期，美國自我國服務進口 151 億美元，占美國服務進口總值的 3.1%，為中國第 11 大服務出口市場。由此可知，就服務貿易依存度而言，美國對我國依賴程度正逐年提升，參見圖表 7。
而從中美服務貿易分項看，中國在旅遊及知識產權使用費項下對美產生瞭大量的逆差。其中，旅遊項目項下，又以與教育相關的項目為主。而知識產權使用費下，以電影和電視節目為主，2015 年美國對我國在該項下保持 5 億美元的順差，參見圖表 8。這意味著，當中美貿易沖突升級，中國或從電影和影視產品進口領域制衡美國。
值得關註的是，從最終結果看，中美經貿沖突終將歸寂，而歸寂的代價則是中國市場的開放及知識產權保護。這意味著，本輪中美經貿沖突後，中國或降低服務業進口、能源及農產品進口準入門檻，或修改外商直接投資法，進而在電子支付服務業、影片進口、銀行服務、保險服務、證券基金業務、電信服務、網絡相關服務、影像服務、快遞服務及法律業務等領域有所開放；同時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中國或迎來更為健全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美國或從減少中國對美直接投資壁壘及減少美國對華高新技術產品出口限制等方面與中國達成和解。
* 本文作者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傢魯政委，原標題《【宏觀經濟】上浮下沉，必有對抗—評中美貿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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